孙守纪：发展企业年金不能刻舟求剑，要与时俱进

专题：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保障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24》发布式

　　12月26日金融一线消息，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保障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24》发布式在北京召开。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务处副处长、保险学院副教授孙守纪出席并参加学界研讨“企业年金发展20周年与改革路径”。

　　孙守纪表示，企业年金制度实际上依附于就业形态，随着就业形态的发展，企业年金制度也要不断调整。

　　孙守纪指出，2004年两个部令奠定了现行企业年金的制度模式，我们称之为第一代养老金革命，核心就是使得资产更加安全了，投资框架也建立起来了，这是我们取得的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也有很多不足之处，越过了平台受托模式。

　　在孙守纪看来，将来中国传统企业年金向现代企业年金的迈进，大概有两个路径。

　　第一个路径是参保方式由自愿参保转向准强制参保，而且不光是局限于企业年金，也要考虑到个人养老金。

　　第二个路径是采取平台受托模式二支柱、三支柱要打通，中国二三支柱的打通核心是要建立共同的综合性的养老金管理平台，企业年金可以用这个平台进行投资，个人养老金也可以用这个平台来参保，所以这个平台是综合性的，不仅是信息平台，首先是一个公共受托人，是一个账户管理平台、投资管理平台，也是一个监管平台，也是一个宣教平台，建立综合性的养老金平台是将来发展的一个趋势。另外，二、三支柱离不开一支柱的统筹协调。

　　“发展企业年金不能刻舟求剑，要与时俱进，要看到20年以来发达国家正在进行的、悄悄发生的养老金革命所产生的制度模式。”孙守纪表示，养老金革命的背后实际上就是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养老金对中国社会来说是一个舶来品，我们是在制度学习、制度模仿，这种制度学习和制度模仿的核心还是要避免两个误区，避免盲人摸象，也要避免刻舟求剑。

　　以下为孙守纪发言实录：

　　感谢主持人。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向大家汇报一下一些思考，题目是“新就业形态下现代企业年金制度的建立”。大家知道就业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企业年金制度实际上依附于就业形态，随着就业形态的发展，企业年金制度也要不断调整，所以我们提出了建立现代企业年金制度，主要从三个方面展开：

　　一、传统企业年金制度存在的问题

　　我们定义了什么叫传统企业年金，有问题的是传统企业年金，说得比较多的问题是低参保率和高管理费用，不仅是机构收的管理费用，而是指所有机构运营当中的管理费用，包括企业管理的费用。第三个问题也是大家比较关注的，就是共同富裕和养老金的差距。这里我们可以看一个图，这样更加直观：横轴就是参保率，纵轴是替代率。我们可以看到最上面的是既有基本养老保险又有企业年金的群体，替代率能超过80%，但是覆盖率不到10%；第二个是只有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群体，替代率也达到60%左右；最低的是只有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群体，替代率不到3%，就意味着每个月200块钱左右。在这个背景下如何发展企业年金？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这怎么办呢？如何缩小企业年金差距？核心在于扩大企业年金的覆盖面，让更多的群体受益于企业年金。

　　二、理论分析

　　因为是科研工作者，所以我想做点理论分析，主要从三个大的方面做一些简单的分析：一个是从参保的激励；第二从雇主管理责任的划分；第三从受托模式。

　　参保激励我们讲的比较多了，补充养老保险采取自愿加入，而基本养老保险采取强制参加，在中间有一个自动加入和默认加入，这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在强制和自愿之间实际上是一个中间状态，参保的方式也是多样化的。

　　看一下养老金的分类，根据雇主的管理责任和雇主的缴费责任两个维度划分：雇主既有管理责任也有缴费责任，就是单一的计划；雇主只有缴费责任没有管理责任的，比如集合年金计划，企业办理个人养老金计划，属于模式二；第三个雇主既没有管理责任又没有缴费责任，就是个人养老金、个人理财、商业养老保险；第四类比较特殊，雇主没有缴费责任却有管理责任，比如内部理财、内部集资，这种风险比较高，问题也比较多。从这个角度来看，企业年金和个人养老金没有本质的差别，核心都是DC型的完全积累制。企业年金可以理解为是强化了雇主缴费责任和雇主管理责任的个人养老金，个人养老金是雇主缴费责任和雇主管理责任完全退化了的企业年金。所以我们的政策盲点在哪里？对于新就业形态，中小企业可能更多要发展集合年金，还有发展企业版的养老金，就是企业不需要管理，只需要缴费就行，这是目前一个盲点，个人养老金不需要企业缴费。从更全面的视角来看，养老金计划的多样性和就业形态的多样性要相互对应，才能更好地让更多人群参加这个计划。

　　最后是受托模式，大家可以从两个维度看受托模式：是集中化还是分散化？养老金计划是分别去找受托人还是所有的计划合在一起找一个受托人？另外，受托人找了之后怎么管？内部管理还是外部管理？大家比较熟悉的像法人受托和理事会受托，它们的核心区别在哪里呢？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分散化受托，区别就在于法人受托是外部市场化进行管理，而理事会受托更多是内部化管理，当然这只是程度的区别了。这里可以看到政府经办模式也是一种受托模式，特点是什么？全国人民参加一个计划，由政府统一管理，而且实行内部化管理，很少有市场化。在这个分类标准下可以看到有一个盲区，就是平台受托模式。什么是平台受托模式？全国人民参加一个计划，但是管理是外部管理，账管、托管交给外部的管理机构，这是典型的平台受托模式。这个可以简单再看一下。

　　对于新就业形态，如何让新就业形态人群参加企业年金计划？新就业形态的特点就是雇主管理责任弱化，像个人养老金、集合年金，还有企业版的个人养老金，其实雇主管理比较弱，哪个机构可以替代它呢？我们说平台受托模式可以很好地替代雇主管理责任，通过平台的方式来实施受托管理，建立养老金的综合性管理平台。

　　看一下平台类型，这个平台的类型很多。第一个是国家层面的平台，最典型的就是英国的NEST计划。除此之外，地方政府也有一些平台，最典型的像美国各州和地方政府的公务员系统也是很大的平台，有上千个雇主参加同一个计划。中国的职业年金代理人也可以理解为省级的平台。此外，还有行业的一些平台，澳大利亚和北欧一些国家的年金是行业年金，由一个机构进行管理，行业平台。还有我们比较熟悉的是集团公司层面的平台，最后一个是企业层面的平台，这种企业层面的平台是完全退化的平台，不能称之为平台。所以我们的政策盲点可能是缺少对平台受托更好的鼓励和支持。

　　最后想说的是现代企业年金。刚才讲了传统企业年金的缺点，而现代企业年金就能够相对应地解决这些缺点。第一是通过自动加入提高参保率，第二是采取平台受托模式降低管理成本，各个方面的管理成本有很多，个人参保成本、机构运营成本、企业管理成本都可以通过平台受托实现规模经济来进行降低。另外，为什么企业年金的受益面比较窄？核心是它缺乏竞争力，这种竞争力可以在四个维度进行理解：第一企业年金是完全积累制的，和现收现付制相比，它有巨额的资金；第二要保障资产安全，信托制是很好的模式来保障资产安全。另外就是要提供合理的投资收益，投资收益不是越高越好，要满足需求、满足目标，另外就是满足风险偏好；第三就是要实现高参保率，让更多人受益；第四个是低成本，减少管理费用。按照这四个维度，对养老金进行革命。

　　所谓养老金革命，在这四个方面有一些突破，突破理论认知、实践认知，做了一些创新。养老金革命的典型有三个：第一个是1981年的AFP的智利的革命，第二个是2006年的PPA革命，第三个是2012年的NEST革命。

　　这个图纵轴是把受托模式从上到下的排列，从下到上是集中化程度越来越高，最高的是政府经办，第二个是平台受托，第三是法人受托，个人养老金可以理解为自我受托。从参加的强制程度来看，自愿参保的参保率比较低，强制参保是比较高的，而准强度是居中的。在养老金革命之前，我们看到养老金的模式是这么分类的，第一支柱是基本养老保险，政府经办，强制参保，参保率比较高；二、三支柱都是自愿参保，参保率比较低。还有其他一些特例，比如澳大利亚的自我管理基金也是第三支柱强制参保的，另外美国的公务员系统也是准强制的，一些北欧国家也是准强制的，同时它们是平台受托的。

　　在养老金革命之后，我们看到形势发生很大的变化。1980年AFP革命，它的特点是基本养老保险由政府经办变成了法人受托，这个比较典型。第二个革命就是PPA革命，2006年美国的自动加入机制，自愿性养老金由自愿参加变成强制性参保，提高了参保率，在几十个国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另外PPA革命对美国的个人养老金也产生了很多影响。从2012年开始，美国的很多州和地方政府开始推行州和地方政府的个人养老金，这种个人养老金实际上是准强制参保的，不光是企业年金自动加入，其实个人养老金在很多州也是实施自动加入的，这是第二场革命，核心就是参保方式由自愿转变成准强制的。第三场革命是NEST革命，它的核心就是不光参保模式由自愿转变成自动加入了，而且它的管理模式由法人受托、理事会受托转变成平台受托，最大的好处就是提高了参保率，特别是提高了中低收入人群的参保率，另外管理费用非常低。

　　三、中国的发展情况

　　2004年两个部令奠定了现行企业年金的制度模式，我们称之为第一代养老金革命，核心就是使得资产更加安全了，投资框架也建立起来了，这是我们取得的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也有很多不足之处，越过了平台受托模式。将来中国传统企业年金向现代企业年金的迈进，我想大概有两个路径，第一个路径是说参保方式由自愿参保转向准强制参保，而且不光是局限于企业年金，也要考虑到个人养老金，这是第一个改革方向。第二个就是采取平台受托模式，我们讲得比较多的二支柱、三支柱要打通，英国和美国二三支柱的打通更多在于相互转移，中国二三支柱的打通核心是要建立共同的综合性的养老金管理平台，企业年金可以用这个平台进行投资，个人养老金也可以用这个平台来参保，所以这个平台是综合性的，不仅是信息平台，首先是一个公共受托人，是一个账户管理平台、投资管理平台，也是一个监管平台，也是一个宣教平台，建立综合性的养老金平台是将来发展的一个趋势。另外二、三支柱离不开一支柱的统筹协调。

　　最后我想补充一句，发展企业年金不能刻舟求剑，要与时俱进，要看到20年以来发达国家正在进行的、悄悄发生的养老金革命所产生的制度模式。另外，养老金革命的背后实际上就是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养老金对中国社会来说是一个舶来品，我们是在制度学习、制度模仿，这种制度学习和制度模仿都很难，怎么办呢？核心还是要避免两个误区，避免盲人摸象，也要避免刻舟求剑。

　　我就讲这么多，不对的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